8月27日,上海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介绍近期上海公安机关侦破命案积案情况。自公安部2020年部署开展命案积案攻坚专项行动以来,上海警方成功侦破命案积案129起,其中今年侦破8起,抓获犯罪嫌疑人9人,时间跨度20年以上的命案有4起。

案发时间最长的一起命案,发生在1991年12月9日。警方介绍,这天清晨,上海杨浦公安机关接到励先生报警称,有一陌生男子按响他家门铃,开门后,这名男子闯进室内并拔出刀具将他刺伤,他的妻儿见状上前与男子搏斗,妻子张女士被男子用刀具刺中后倒地,该男子随即逃离现场。张女士后因伤势过重去世。

唯有破案惩凶,方能告慰逝者。接到报案后,一场长达33年的追凶“接力赛”自此开始。

作案动机不明,侦查仿若大海捞针

1991年12月9日是星期一。清晨6时许,励先生家亮起了灯。突然,门铃声响起,门口是一个不速之客。

“他进门后没有说话,先刺了励先生一刀,又刺了闻声赶来的张女士,几下搏斗后,很快离开现场。”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季俊耀听被害人家属回忆过当时的情景,嫌疑人体型壮硕,力气较大,励先生和儿子两人都没能控制住对方。

犯罪现场遗留的地图和香烟。

接到报警后,杨浦分局民警迅速对现场周边进行布控,并开展勘查,发现嫌疑人在现场遗落了一张标有4个三角形记号的上海地图及一包“红塔山”牌香烟。

是仇杀?公安机关调查工作主要围绕被害人身边的关系人展开,但没有发现有效的线索。是抢劫?嫌疑人来去匆匆,现场并没有明显的图财迹象。

“在那个刑侦技术还不发达的年代,动机决定了侦查的方向。”季俊耀说,对于当时的专案组来说,无法第一时间明确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是侦破工作最困难的地方。由于没有明确作案动机,警方只能采用人海战术开展走访排摸,而侦查方向不能确定,广泛的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现场遗留的地图和红塔山香烟,同样也是案件侦查的关键证据。然而,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也未能通过这些证据直接发现犯罪嫌疑人。

时光流逝,追凶不止。33年来,专案组办案民警陆续退休、调离,但警方从未停止对该案的侦查工作。

杨浦公安机关对命案积案落实“一案一专班”要求,每年定期全面复盘案卷信息和痕迹物证,完善侦查方案,夯实侦破基础。同时,不断推进命案积案“一案一档”建设,对命案积案的案件情况、案卷材料、涉案物证做到实体化和电子化保存。

“这样便于一代代侦查人员能全面了解历年来的侦查工作,掌握案件中的关键要素,利用最新的技术手段开展比对分析。”季俊耀说。

新技术比对物证,嫌疑人露出马脚

转机出现在今年5月。公安机关对案件再次开展全面复盘时,通过新的物证检验技术,在相关痕迹物证的比对中,嫌疑人姚某出现在了警方的视野中。

杨浦公安机关立刻组建攻坚专案组,离沪赴姚某所在地开展核查。负责此案多年、即将退休的老侦查员杨国富也主动申请一同前往。他曾是案发当年的承办民警之一,想在退休前了却破此积案的心结。

犯罪嫌疑人姚某被押解到案。

在当地民警的配合下,专案组成功将嫌疑人抓获并押解回沪。季俊耀说,面对讯问,姚某态度闪躲,对犯罪事实并不交代,“特别是一提到90年代初到上海,他就语焉不详,沉默以对。”

这加深了警方对姚某的怀疑,围绕他的调查开始大范围展开。

一路民警赴外省多地深入走访了解姚某人生各阶段的生活、工作轨迹等背景要素,进行人物刻画。历经一个多月,累计线下走访158名重点关系人,了解到姚某曾在外地某禽兔场从事电工工作。

另一路民警针对案发现场遗留的地图进一步侦查,前往房地产交易中心和上海城市规划建设档案馆调取当年规划平面图,拜访属地派出所退休民警,了解到地图上用三角形标记的地点在当年均有冷冻库,且与姚某供职的禽兔场存在业务往来,姚某有搭乘运输车辆来沪实施作案的可能。

为进一步挖掘姚某作案的证据,民警们研究案卷原始材料,继续对当年接受过询问的相关证人进行走访。期间,一名当年还不到13岁的目击者向警方反映,案发当日,曾听到死者家中传出呼救声,便来到两户共用的天井查看,透过窗户曾看到一男子慌张地逃出,由于当时年纪较小,一直不敢提及此事。

专案组立即安排其进行辨认。在30余张照片中,目击证人分别指认出了姚某当年的和现在的照片。

“励先生本人现在年龄比较大了,他儿子是近视,当年情急中也没有看清嫌疑人的长相。”季俊耀说,目击证人的指认更有说服力,有效印证了侦查方向。

证据和证人证言,让姚某的嫌疑越来越大。结合排查走访时获得的大量信息,民警对姚某青年时期人生经历进行回溯,通过姚某亲属对其进行引导,援助律师开展释法说理,最终攻破了姚某的心理防线。

刑事技术助力,警方攻坚命案积案

姚某向警方交代了33年前的罪行细节:

1991年12月8日,28岁的姚某搭乘单位的冷冻车来到上海,在南京路一家体育用品商店看上了一双价值300元左右的真皮足球鞋。无力购买的他,决定模仿影视剧中的情节抢劫。

案发现场平面图。

警方介绍,因担心街面抢劫容易被抓,姚某便选择实施入室抢劫。当夜,姚某搭乘公交车随机来到某居民小区,四处闲逛寻找作案目标。次日清晨6时许,姚某在一片漆黑中看到励先生家亮着灯,认为室内有人能够抢到钱,按响门铃进门后遭到反抗,便持刀行凶,然后逃跑。

目前,姚某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相关调查仍在进行中。

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刑技中心七室副主任杨帆介绍,刑事技术的发展有效推动了命案积案的侦破。近5年来,上海警方通过生物物证、痕迹物证、人像比对等刑事技术手段,直接助力侦破命案积案80余起。其中,以现场生物物证为核心的技术创新,先后帮助上海警方侦破命案积案近40起。

在上海宝山警方破获的另一起23年前的命案中,即便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亡,通过生物物证检验技术,经过检验比对测算和全国刑事技术跨省协作,最终仍然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一支队支队长吴健勇介绍,在智慧侦查新模式下,上海警方充分运用大数据、生物物证技术、痕迹物证系统等现代科技手段,最大限度发挥物证作用,有效提高了侦查效率,为命案积案的侦办工作提供了重要突破口。同时,针对命案积案历史档案保存难、查验难等客观现状,警方高质量推动信息化建库,完善形成可视化的“一案一档”,全量实现命案积案卷宗数字备份和数据汇总。

“无论案件多么棘手,无论时间跨度多么长,‘让逝者得以安息,让生者获得公正’都是我们的工作目标。”吴健勇说,为确保每一起案件办理都经得起法律和历史的检验,上海警方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坚持全面、客观、及时地收集、固定证据,并通过政策宣讲,以法规劝、以情感化,让犯罪嫌疑人主动交代犯罪事实,确保案件证据链条完整、确凿无疑。

(图片均由上海市公安局提供)